[ACCA13区监察课/格利]风中来客

原作:ACCA13区监察课

CP:格罗苏拉/利利乌姆

分级:G

*这对CP的缩写宛如一件家电。

*最惨的不是磕冷圈,而是在冷圈里我居然还磕逆了。

*不过写得很开心,可能是因为我脑得实在太多了(×)。

*LOFTER, I do not want to stay with you, from the bottom of my heart. 

 

收到来信时,利利乌姆方才意识到自己从未设想过格罗苏拉会前来弗洛旺,或者说,自从“政变”之后,他根本没指望过还能再见到格罗苏拉。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他站在两兄弟之间,思绪混乱如麻。为何无法冷静思考,他想不明白。曾经,他一向以为自己在那段合作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他步步为营,隐藏着自己的野心,一心想让君权瓦解,进而操控整个ACCA,为弗洛旺谋求最大的利益。未料峰回路转,黑蛇背后还拦着早已密密织就的捕蛇网,他只能黯然退出,保留余下的尊严。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国家被他人主导,这份骄傲决计不可让步于人。

飞机降落带来的强风打断他的联翩浮想。待停稳后,阶梯自机翼旁伸出,穿着黑色制服的银发男人缓步迈下台阶。他还是老样子,银白长发如同瀑布流泻于肩,面容严肃,眉头紧锁,嘴角皱纹愈深。制服熨帖如常,但利利乌姆看得出,它相比昔日略显宽大。年老之人的躯干萎缩,如同日益干枯的鲜花的茎秆。

格罗苏拉同他们一一握手,脸上不带任何神情。他的兄弟们抱以优雅的微笑,继续维持着表面的一团和气。坐车前往行宫时,他和格罗苏拉一车,两人在车后座一语不发。他透过玻璃的反光看见对方的后脑勺,努力克制自己的心绪,不愿把愤怒和指责的矛头对准曾经所谓的盟友,但名为“背叛”的藤蔓早已在心中扎根,只待一个契机便吸收仇恨的血肉,疯长起来。

在行宫里,他们简单用了晚膳。利利乌姆毫无胃口,对面前的菜品只是出于礼节的需要沾了沾刀叉。兄长命他负责格罗苏拉接下来的行程,他明白这是对弗洛旺力所能及的最好安排,于是温顺地接受。在客房门口,他们俩又握了一次手。

“抱歉。”利利乌姆听见对面的人轻声说,嗓音低沉,仿佛穿过隧道敲打鼓膜。

“各司其职罢了。”他不愿多谈,抽出手的样子像是被炭火烫伤。他匆匆离开时没注意到背后的门里一直射出高大的剪影。

夜晚,他把自己关进房间,点燃水烟,试图平复过去的侮辱留下的伤口,没想到却被对方突如其来的道歉越掘越深。这种饱胀在胸腔中除了野心与自尊之外的情绪,他之前从未经历,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或许是他低估了格罗苏拉守护ACCA13区邦联制度的决心,或许是他高估了格罗苏拉诚恳的美德。总而言之,当对方开始斡旋时,他便顿感茫然失措,好像箭矢未射中靶心,甚至连触靶都没能做到。晚风裹挟着凉意,月光下的百合花倒映出泉水般清凉柔和的色泽,手中的花茶不知不觉变凉而散尽芬芳。直到水烟壶烧干,他才意识到自己眼前所见的并非百合花的倩影,而是格罗苏拉风中舞动的银发。

 

第一天,他们在市内巡游。格罗苏拉要求此行应当简单隐蔽,以不打扰居民的日常生活为前提。于是他跟随利利乌姆穿戴上传统长袍与头巾,穿行在都市的白墙金顶之间。他扮演尽职的导游为格罗苏拉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也让交谈止步于此。街上罕见妇女,男人们热烈交谈,大声招呼彼此,洋溢着太阳般的活力与生机。或许因为利利乌姆这几十年大都在巴登度过,鲜少有人辨出他的身份,即便有也识趣地不发一语。时至晌午,烈日炎炎,纵然再一本正经,格罗苏拉也难以控制汗流浃背。利利乌姆突然发自内心产生一种近乎报复的快乐,但旋即斥责自己的幼稚。无论如何,他们只是比陌生人多了那么几十年共事的关系,其中还不乏勾心斗角与互相陷害,称不上什么亲密的回忆,也不能勾动更多私人的情感。

但利利乌姆仍引导格罗苏拉不由自主地往阴影靠近了,最后落脚到街旁贩卖冰饮的甜品吧。利利乌姆点了一杯冰镇花茶,格罗苏拉什么都不要,只想坐着歇一会儿,于是他们挑选了最靠里边的卡座,面面相觑,打发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光。

利利乌姆小口啜饮花茶,眸子透过眼睫悄悄打量格罗苏拉。他确实老了不少,连银发都渗出白丝,耳朵都泛起褶皱。几十年前在机场初次遇见他时,他身披流苏长毯,胸膛挺括好似群山,可以容下一切走兽生灵。现在的他业已不复昔日雄健,但却多添岁月赠予的柔和与硬朗,宛若风沙磨砺后的石壁轮廓日显庄严。

突然,对方意外地开口:“我们都变了许多。”

他想嘴硬,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们已不再年轻,而后辈们早如骏马般成熟。”他得到回应,自顾自说下去,“一代胜过一代,未来只会向太阳升起处奔跑。尽管ACCA的体制并非十全十美,但大有完善的可能。你得相信莫芙会为大家带来好运道。”

“格罗苏拉长官,您是来做说客,想劝服弗洛旺重新投诚?”他咄咄反问,语气已带上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凉意。

“我是前来推销我们共同的未来的,利利乌姆。”他说完这句话就住了口,窗外飘过一大块白云。

他们在沉默中走完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行程。晚膳后,利利乌姆僵硬地向他道句晚安,有意忽视了格罗苏拉伸出的手掌。回房之后,他突然感到疲倦如铅水灌入身体,头脑如铁块沉重而发烫。他在昏昏沉沉中跌进床铺,却怎么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直到日光熹微方得不安的小憩。

 

第二天一早,利利乌姆烧得愈重。他注重隐私,房里没有仆役伺候,只得自己强撑着洗漱更衣。今日行程稍宽,至少不用头顶骄阳散步,全程都在议会厅中度过。他边暗自松了口气边叩了叩格罗苏拉的房门,却发现门并未上锁。推门进去,只见那人早就穿戴整齐,坐在床沿闭目养神。黑色的制服刺痛他的眼睛。他无声无息地靠近,手指像是被磁铁吸引,情不自禁穿过他肩旁的一绺银发,倏忽手腕一紧,面前的人正直直盯着他,瞳孔又黑又深,眉心是两道抹不平的皱纹。

他一惊,下意识后退,柔软的地毯陷住他的脚跟,差点左脚绊住右脚,身体往后仰去。格罗苏拉情急之下迅速往回拽他的手腕,于是利利乌姆“砰”地撞进他的怀里,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胸膛,背后是一只温热的大手。

他如鹿一般跳开,清清嗓子,可声音出奇浑浊:“格罗苏拉长官,该用早膳了。”

格罗苏拉张了张口,最后没有说话,只是颔了颔首。

早膳自然也没胃口,利利乌姆甚至不在意礼貌与否,直接回绝了端上案的一份蜂蜜烙饼。他挺直脊背,试图将混沌的思绪集中至一处,耳边却不时传来格罗苏拉慢吞吞的咀嚼。

“利利乌姆,你发烧了。”陈述句,单刀直入,他无法否认。

“感谢您的关心,格罗苏拉长官,我感觉好多了,这并不会妨碍接下去的行程,敬请您放心。”

他知道对方笨嘴拙舌,如此严丝合缝的回答即使他心中不满也不会如何反驳,况且他们的感情并没有达到可以互相关心的程度。

他想。

果然,格罗苏拉放下餐巾站起身。利利乌姆拉开座椅,却没想到格罗苏拉绕过长长的方桌,绕到他的身侧,向他伸出右手。

利利乌姆蹙眉。

“格罗苏拉长官,我并没有病到站不起来的程度。”

“我们不是要一起去会议室吗?请你为我带路吧,利利乌姆。”

他想指出带路并不需要挽着手,但最终没有说出口。他于是心安理得地接受格罗苏拉的搀扶,慢悠悠地踱到议会厅。他们在门口分开,利利乌姆率先推门进去,他的两位兄弟坐在圆桌的主位,其余议员众星拱月,看来已经等候一阵。他们为格罗苏拉留出正对主位的座椅,这让利利乌姆不合时宜地回忆起曾经五长官会议时的光景:他们也老是面对而坐,摆出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现在想来,或许只有自己游戏其中,而格罗苏拉则是正经发表不同的意见。他又懊恼起来,嘴角下沉,庆幸刚刚戴上的老花眼镜为自己遮住了稍纵即逝的落寞。

会议冗长,大部分时间止步于例行公事。外人面前,家事总不宜公然探讨,利利乌姆觉得格罗苏拉一定也明白一切不过是为他专门演出的一场把戏,而他也是其中配合的演员。在此期间,格罗苏拉不时提出些许问题,而他的兄弟给出的回答有时详细入微有时又大而化之,其中发挥出的政治家的才能不亚于常年在ACCA打转的自己。他开始走神,眼皮逐渐沉重,虽然腰背依旧笔挺,思绪却如河流拐了好几个弯。他恍惚听到有人在叫他。问题是什么?他模糊的印象中似乎有“独立”与“回归”的关键词。

“我的老朋友利利乌姆,你的看法呢?”

“谁也说不准呐,格罗苏拉长官。”他摇摇头,想消除那阵倦怠,却适得其反,“站在我们的立场,哪种方式最好,我们可以共同斟酌商议。”

“ACCA无法缺少任何一个地区,我想这是其他12区的共识。”

“弗洛旺承诺郑重考虑,但同时也希望ACCA可以尊重地区间的差异,制定出更完备的章程。”

“未来总在太阳之中,利利乌姆。”格罗苏拉语调几近温柔,“过去的一切已然过去,未来总是值得托付,我向各位担保。”

担保?利利乌姆差点为这个词发出轻蔑的嗤笑。格罗苏拉的担保意味着又一场背叛吗?还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又或是一张撑开的巨网,坐等弗洛旺温驯地步入良宵?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胃里仿佛滑入一块冰,又仿佛点燃一团火。格罗苏拉注意到他情绪的起伏,转向下一个议题。利利乌姆侧过头,轻声对他的兄弟们道歉,坦言自己身体抱恙,须先行回房休息,晚膳不必为他准备。他的兄弟们投来关切的神情,吩咐佣人为他煎一副浓浓的药汤,看着他饮下。利利乌姆在喝药这件小事上永远不情不愿,宛如五岁的孩子。他的兄长甚至幺弟都常常当面调侃这份幼稚,语气里不乏对天真无邪的年代的追忆。他起身离开议会厅,格罗苏拉抬头望着他,他假装没有看到。

喝完药后,睡意袭来,他把自己裹进丝绒棉被里,身上出汗,脑内做梦,一帧帧全是巴登的场景。他梦见自己拽着格罗苏拉的头发,大声质问他的背叛,然后他看见那张脸皱成一张白纸;随后背景更迭,他们在树荫下交换一个吻,格罗苏拉搂住他的腰,而他把手虚拢在他的手臂上,防止对方遒劲的肌肉在他的掌心刻下抹不去的印痕。

他听见格罗苏拉在耳边轻唤自己的名字,这时他醒了,发现梦中人竟在眼前。

“感觉还好吗?”

“我……”他想坐起身,却被格罗苏拉按在床里。他看到对方从旁边拿来一个靠枕,把它垫在他的身后,随后轻轻扶起他。

“你没有吃晚饭。没有能量是养不好病的。我给你带了点牛奶和烤面包片。”格罗苏拉把一旁的托盘端过来,吐司烤得焦黄酥脆,一股红豆的气味漫散开来,任谁闻了都会食指大动。

利利乌姆喝下一口牛奶,才发现饥饿感被慢慢唤醒。他努力控制自己不狼吞虎咽,优雅又快速地将红豆吐司咽下肚子,随后飨足地往后窝成一团,用舌尖舔着唇角的奶渍和面包屑。

格罗苏拉站在床边。

“请坐吧,格罗苏拉长官。您太高大,挡住了窗外的月色,我不得不蜷缩在您的影子里了。”

“格罗苏拉。”

“诶?”

“请称呼我格罗苏拉就行,‘长官’的后缀大可不必。”

“喔……”利利乌姆对这出其不意的降低身段竖起防御的尖刺。这又是一场骗局吗?还是说,单纯的一根橄榄枝?

“关于白天的会议,我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利利乌姆。”

“您……你也已经听到了,会议上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

“我想询问弗洛旺区犹豫的原因。”

“弗洛旺只会挑选对自己有利的生存方式,随波逐流的世纪应当画上句号了。”利利乌姆激动起来,“弗洛旺难以容忍不公正的对待。”

“你对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它遮蔽了你看待未来的双眼。”他循循善诱,不得不将真相托出水面,“普拉内塔区已经开采出丰富的天然气与煤矿,你难道不明白这对能源市场的影响?”

格罗苏拉知道,对方比他还清楚。他拥有政治家出色的敏锐不在自己之下或许更甚,但他同时又坚守本民族的自尊。石油的荣光既已黯淡,弗洛旺就必须依仗开放的商贸互通,以国家为单位的关隘只会徒然增加发展的成本。这些利利乌姆不会想不到,这是他们共有的远见。

格罗苏拉看到利利乌姆握住杯壁的指尖发白,睫毛投下痛苦的阴影。

过了半晌,他听到利利乌姆开口,嗓音带着病中的沙哑:“格罗苏拉,我已经说过,弗洛旺会郑重考虑,只要ACCA愿意抛出橄榄枝。”

格罗苏拉明白这是利利乌姆今晚会做出的最大让步。一丝欺负病人的愧疚被床上的人走投无路的柔软唤醒。他俯下身,利利乌姆便被全然包裹在自己的影子里。他看见对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出的自己,里面还带有细碎的惊惶。他在这瞬间才意识到,毒蛇身躯柔软,最害怕受伤,所以不得不露出锋利的毒牙,目的只是保护自己。其实,他们只是异常胆小又异常骄傲罢了。

他情不自禁地吻他。

杯子掉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格罗苏拉感受到对方的僵硬,反而愈加深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曾经,巴登,在树下的阴影里,在办公室的门后,在住宅的床幔中。黑色的皮肤汗津津的,他却总想到滴露的野百何。利利乌姆擅自将他们的亲密关系定义为单纯的享乐,把这一切仅仅视作牵住他的缰绳,仿佛驾驭一匹烈马。他又何尝料到,灵魂的震颤来得如此轻而易举,连自己都在没有意识的时刻越陷越深。

银丝拉出细长的弧线,利利乌姆呆呆地望着格罗苏拉,疑惑压倒了诧异,不安又取代了疑惑。他往被子里缩,被格罗苏拉拽住肩膀,强迫自己直视他。视线相对,房间里只有空气流动发出的响声。

“格罗苏拉,”他喃喃,“格罗苏拉。”

“ACCA给出的承诺,不会食言。”格罗苏拉一字一顿地说,“我即将不再属于ACCA,请你将曾经错放在我身上的信任,归还到它应该存在之处。”

“在这种情境下,亏你还想着工作。”他找回昔日的玩世不恭,语调上扬,尾音带着调侃,掩饰不由自主的心动。

意外地,对方沉默了。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利利乌姆吃痛,咬着嘴唇,带着恼怒瞪着格罗苏拉。

“我属于你,利利乌姆,如果你愿意。”词汇连成语句,他突然听不懂对方的意思。

“发烧的是我而不是你。”

“你并没有拒绝我。”

“我……”拒绝说不出口。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他想不明白。在这个男人面前,冷静突然变成奢望。

“在克罗雷区,我的童年逐水草而居,总有猎人来访借宿。他们教会我嗅出风中的野兽,也教会我听懂风的低吟。”他把手伸进利利乌姆乌黑的鬈发,摩挲他的后脑,“你不明白,是因为你看不到你看我时的样子,在那一刻我确信我听见了消散在风中的语言。”

在这一刻,利利乌姆感受到格罗苏拉的可怕。他步步紧逼,就像猎豹,咬住了猎物便觉不松口,而他却如猎豹口中不得挣脱的羚羊,最多只能白白蹬腿挣扎。

于是他放弃挣扎,闭上眼睛。

“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利利乌姆说。

“是的。”格罗苏拉回应。

“你知道,莫芙比我年轻得多。”

“没错。”格罗苏拉笑道。

“你说,ACCA会变得更好。”

“ACCA在太阳之中,利利乌姆。”他反握住他的手。

“但愿如此。”他叹了口气,“只要你按时退休。”

“悉听尊便。”他执起他的手,落下一吻。

“夜色浓重,就留在这里将就一夜吧。我的床太大。”

格罗苏拉的脸上掠过惊讶,接着绽开了笑意,起先低低地含在喉咙里,后来攀上嘴角,填满脸上的皱纹。

“只要你肯,利利乌姆,我一直在你身边。”

 

Fin.




评论(6)
热度(100)
  1.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自地狱的芙兰采 | Powered by LOFTER